艾未未：愚人节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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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民调查日记



五、

今天是愚人节。
我和赵同学、徐同学昨天晚上商讨今天是否能够用有创意的方式愚弄对方。在今天，我认识到在愚人这方面，我们很难比什邡警方更有创意。

上午10：40，我们离开什邡矿业招待所，按照原计划去见一位遇难学生家长。考虑到给该家长打电话无异于直拨110，我们决定找一个公用电话。
在一家药店门口，赵同学用公话拨通家长号码，在她通话时，我想起她说嗓子最近一直不舒服，就进药店内购买消炎药，药店职工很热情，告诉我阿莫西林没有头孢克月亏胶囊管用，我即听从医嘱。扭过来，我在店内饮水机倒了一杯热水。
我左手拿药，右手端水走出药店，心想这样一定会让赵组长感受到团队的温暖。可是却看不到他们两位，我作出的判断是他们给我的愚人节玩笑，这有创意吗？即给赵x打电话，两遍不接。随即打来，说：我在四川，随后联系。我心知不妙，果然收到赵短信：阴天。我问公话老大爷：打电话的人呢？答：公安局的人带走了。
调查以来所有的资料均在我包内，包括学生、家长提供的原件和我们备份的复印件。赵电话过来：在派出所，警方态度还较温和，无不礼貌行为。但就是不让走，只是一直让坐一会再坐一会，我们请你们来，就是坐一会。
到目前为止的情况就是这样：赵和徐被无任何理由的要求在派出所“坐一会”，我在这个小网吧记录什邡警方的这个精彩玩笑。

我们有思想准备，在这个一年前饱受创伤的城市，发生任何事情都不奇怪，因为在这里，法律、权利等等也许更加不属于我们。
在这几天的调查过程中，有位家长在讲述他死去孩子的时候眼眶充血，泪水满面；有个孩子在她死去哥哥的坟前烧纸祭奠，流着眼泪和我们说：我每个星期天都会来看他。他们竭力回忆、电话打听，将能够想起、获知的遇难学生名单写在撕开的烟盒或皱巴巴的草纸上给我们……因为我们和他们都觉得，这些名字不应该有意的被掩盖和忘却。

在四川，越来越多的受灾区开通了“地震游”，门票价格与受灾严重程度成正比。我们知道，很多墓地都被作为旅游资源，秦始皇的、孙中山的、在49年以前捐躯战场无数烈士们的……
现在，一年前的灾难也变成了可以带来赢利的观瞻。
好吧，还有什么奇迹不能发生呢？
可以，旅游也好，凭吊也好。我是不是还可以天真的认为，废墟和尸体带来的门票收入能够给还活着的苦难灾民带来生活的改善？

这个愚人的国度，这个巨大的玩笑。
我现在这里，等着他们两位。
  
公民调查什邡小组    公民李肺   200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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