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权利的概念分析政治左右派的区别和土共的本质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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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stuartl (stewie), 信区: Salon
标  题: 基于权利的概念分析政治左右派的区别和土共的本质
发信站: BBS 未名空间站 (Mon Jul 13 18:48:03 2009, 美东)

俺给这个帖子起了个很大的题目，要想完全说透非得写成学术论文不可，在这里只是浅
尝辄止，有些细节写得不甚全面，但愿不妨碍主旨。虽然如此，还是显得又臭又长，请
多包涵，多提意见！俺打算进一步修改之后给一家网络杂志投稿:) 全贴三个部分层层
相扣，所以请捂着鼻子按顺序读一下。。。

差不多所有的政治派别都对“权利”有自己的一套说辞，以之为宣传自身、打击对手的
尚方宝剑，造成很大混淆，但也不能说哪一方完全曲解误导，因为有时主要是侧重点的
不同。具体分析这些政治派别之前，首先需要把“权利”的整体概念拆分为一对互补的
子概念：

自由与利权

权利（right）是个很广泛的概念，从不同角度出发可以有完全不同甚至对立的含义。
关于各项权利的区分，有多种可供选择的归类方法（其中有些存在争议），一般是把全
部权利分为对立的两大类，例如自然权利与法定权利，消极权利与积极权利，个人权利
与集体权利，等等。这些都是基本层次的分类，互相交错而不从属。上面列出的几种分
类适用于不同的场合，但本文主要依据另外一种分类：“自由权”与“要求权”（
liberty rights vs. Claim rights）。

“自由权”指的是权利的主体不受外界干涉的自主决定、自主行动权，就不必多说了。
“要求权”，又称“请求权”，指的是权利的主体向外界（通常是政府）提出诉求并得
到满足。中文文献很少提及“要求权”，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名词过于拗口。但是英文
claim在权利的范畴内相当于entitlement，就是从政府受益获利的代名词，如果把
Claim rights翻译成“利益权”或“利权”，就比较直观了。译作“权益”从字面上讲
也比较贴切，但“权益”经常用作权利的代称（包括自由权），容易引起歧义。“利权
”的说法自古有之（比如《左传˙襄公二十三年》：“既有利权，又执民柄”，此处含
义就是获利之权）但很少使用，所以不是另创新词。十多年前郭罗基老先生曾倡议用“
利权”替代“权利”（也就是说完全不再使用“权利”一词），但缺乏响应。“权利”
这个词汇已经在现代汉语里扎下了根，虽然有谐音歧义的缺点但一直使用，所以不必修
改；“利权”则可以作为“要求权”的同意词，成为“权利”的下属概念。而且，在具
体的上下文里尽量回避“权利”这一统称而把“自由”与“利权”区分开，还是很有好
处的——涉及自由权的时候就称作自由，涉及要求权的时候就称作利权（比如平权运动
所争取的主要是平等的“利权”），以避免混淆，澄清视听。

为什么自由与利权是对立的概念呢？简言之，基于社会契约的政府和法律体系相当于社
会成员让渡一部分个人自由以形成政府权力，后者回馈于社会成员就是利权。所以说利
权不是基本的权利（自由）而是由失去的自由衍生而来，是自由的对立物，二者互为消
长。例如，私有财产属于自由的范畴，但社会成员需要通过纳税的方式让渡一部分财产
自由（也就是说没有不纳税的自由），以换取来自政府的利权（福利和公共事业）；人
口少的国家一般实行征兵制，适龄成年男子没有不服兵役、自主择业的自由，这项自由
被让渡以换取国防安全。包括社会福利在内的许多项利权都有特定的资格限制，虽然不
是每一个人都直接享受的，但每一个人合乎条件的时候都可以享受，比如一位从来没有
拿过福利的富翁，一旦破产就可以享受福利了。更直接的例子是消防队的服务:)

有时狭义的“权利”仅指自由，比如美国许多州为驾驶执照笔试提供的交通法规手册上
都强调“开车是特权，不是权利”（Driving is a privilege, not a right），其实
在公共道路上开车是一项有特定资格限制的利权（所以称作特权），说它不是权利，指
的是它不属于自由。国内学者邓新华所论述的“权利就是自愿”也是狭义的权利概念，
仅指自由而不包括以政府权力为基础的利权。

利权来自社会契约（宪法和法律），其范围可以通过修订社会契约来改变。西方国家近
年来的趋势就是社会成员让渡越来越多的自由，换取越来越多的利权，许多国家已经形
成福利社会。通过税收和福利利权来实现社会财富再分配是合法的制度，但合法不一定
合理。自由与利权之间需要有一个合适的平衡点，这个平衡点究竟在哪里，则是不同政
治派别争论的焦点。

左派与右派

左派与右派的说法起源于法国大革命，革命后的制宪会议上激进派坐在左边，保王派坐
在右边。左与右是相对的概念，同一个政治派别可能会被更左的称作右、被更右的称作
左，但政治光谱上的左右两个方向确实有其客观标准：左派倾向于维护低收入群体的利
益，其激进派往往仇视高收入者甚至诉诸暴力；中间派倾向于协调社会各阶层的平衡而
不是强调多数人（低收入者）的利益扩大化，一般主张温和的行动；右派倾向于代表高
收入阶层，其中的极端势力则试图维持寡头政治式的旧秩序（如果此类极右翼派别势力
微弱，中间派甚至中间偏左的派别时常被称作右派）。

政治光谱和权利的概念有什么关联呢？主要在于两个层面：政府的权力来源，以及自由
与利权的平衡。

公民授权形成政府权力，是近现代民主社会的共识，但具体的授权方式因时代而异。早
期的民主政体对选民资格有极其严格的限制，包括最低财产、文化程度等等，而且无一
例外排斥妇女。低收入群体和弱势群体逐步获得选举权，主要是左派不断争取的结果，
这是左派对民主制度的历史性贡献。选举权普及的范围越广，政府权力的法理基础越强
。可以说，直到少数族裔和妇女获得选举权，民主政体才获得完全的合法性。

随着选举权的普及，平权运动也扩展到其他利权；弱势群体获得平等享受各项利权的资
格，是左派的另一大贡献。可是，在平等利权基本实现的前提下，民主政体内部左中右
派的分歧就主要在于自由与利权的平衡移动：表面上看，左派自称“自由派”（
liberal），貌似追求自由，但实际上左派目前追求的是更多的利权，以自由为代价。
比如说，美国政治的一项独特议题就是宪法第二修正案所确保的持枪自由（全球仅此一
家，别国人民的这项自由都已经被让渡了），左派试图限制之甚至取消之（代之以政府
警力基础上的公共安全利权的强化），右派则捍卫之。福利制度则是更好的例子：增加
税收（减少财产自由）以提高福利，是左派的目标。政府提供的免费医疗就是一种福利
利权，其代价是财产自由甚至医疗保险选择自由的削减。福利政策一经立法程序通过即
成为合法的社会契约，但是其合理性与公正性却是值得推敲的，因为大部分福利项目都
是低收入者受益，高收入者买单。适当的社会福利有助于社会稳定，现代民主政体内即
使极右派也不寻求废除福利制度，但各个派别对福利的具体额度和范围有尖锐的分歧。

自由主义者（libertarian，不是左派liberal）主张严格限制政府规模和权力，认为政
府存在的合理目的在于从事个人和社会难以自主完成的任务，而不应干涉个人和社会能
够胜任的事务。这样的思想又称为经典自由主义（classical liberalism），以区别于
当代左派的liberal头衔。在左派眼里，经典自由主义者是不折不扣的右派，但后者恰
恰代表着最基本的自由精神。美国政治右派的主流在社会文化方面思想守旧，在对待政
府财政和经济问题的态度上接近经典自由主义，他们强调政府不可避免的内耗和浪费（
也就是说被让渡的自由不可能完全返还于民）以及效率低下等问题，认为政府应当尽量
少介入经济运作。当然，从社会发展的角度出发，片面强调自由与过度依赖政府同样是
走极端。如果左派长期执政导致福利过度膨胀，奖懒罚勤，妨碍经济发展，那么右派就
有机会借助经济问题获得选民支持上台执政；如果右派政府放任自由经济、该管的地方
（个人和社会难以独立胜任的方面）不管，同样会造成经济问题和社会问题，导致政党
轮替。所以民主政体有其自我调节机制，不致陷于极端。

当代美国政治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悖论，就是Affirmative Action（AA）。这个术语被
中文媒体翻译为“平权法案”，实在是荒谬透顶，因为AA的目的是给弱势群体（主要是
少数族裔）特殊的照顾，多数族裔或并不“弱势”的少数族裔就不但得不到照顾反而深
受其害，毫无“平权”可言。比如亚裔家庭一向重视教育，亚裔子弟学习成绩好，亚裔
大学生的比例远远超过亚裔在美国的人口比例，这导致实行AA的学校宁可录取一些成绩
更低的其他少数族裔申请人而拒绝一些亚裔。如果把AA称作一项利权，那么它就绝不是
平等的利权而是通常所说的特权，只由某些特定的族裔享受，以侵犯其他族裔的利益为
代价。其实AA的字面意思是“积极措施”，隐含的意思是扶植弱势群体，所以翻译为“
积极优惠措施”比较妥当（在日语里的一种译文就是“積極的優遇措置”）。美国左派
一向极力支持AA，认为弱势群体在社会上受到歧视所以需要用矫枉过正的AA方式来补偿
（也就是对其他群体实行逆向歧视），右派则认为弱势群体的聚居区可以在教育、民政
方面得到适当扶植，但针对个人的“积极优惠措施”仅仅有助于个人脱离原有群体而基
本上无助于群体弱势的扭转。回归于“平等”的概念，左派倾向于寻求物质利益的平等
（甚至平均），不惜以逆向歧视为手段，右派则强调机会的平等，所以右派并不反对给
少数族裔低收入地区拨专款加强学校建设以便使穷人的孩子获得平等接受教育的机会。

土共的本质

土共和老毛子洋共的渊源不必赘言，洋共和欧洲左派（以社会民主党为代表）则都是传
承于左派老祖宗马克思。原始的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基于早期资本主义，早就跟不上趟
了，恩格斯晚年已经开始做出“修正”，后来伯恩斯坦、考茨基的“修正主义”经由第
二国际发展为社会党国际，实乃恩格斯一脉相传。老毛子的“列宁主义”自我标榜为继
承发扬，实则为另类“修正”。

社会民主党和列宁主义革命政党的区别显而易见，前者就属于上文论述过的民主宪政框
架内合法斗争的温和左派，这里不多说了；后者则抛弃民主宪政，选择武装暴力夺权。
二者有完全相同的群众基础，自然要争个你死我活，后者掌握了暴力武器之后镇压起前
者来毫不手软。

列宁主义政党武装斗争时期是毫无疑问的左派极端分子，一旦夺权成功，则开始蜕变。
背离了民主宪政的原则，剥夺特定阶级的利权、自由、甚至生命，即使获得多数人（所
谓无产阶段）的支持、打着“人民民主专政”的招牌也属于多数人的暴政。表面上为多
数人谋取了利益，实则剥夺了包括多数人在内的所有社会成员的几乎全部自由（以暴力
夺取而不是合法社会契约的方式），形成极度庞大的政府权力。假使这种政府权力能够
以普遍利权的形式回馈于民，那么列宁主义政权就可以大体保存其左派性质，古巴就是
这方面的例子（经济落后但教育、医疗等社会福利较为完善）。

土共呢？建政之初，表面上消灭了“剥削阶级”、消弭了社会差别，貌似平等，但从来
就没有给占人口多数的农民以平等利权，数十年剪刀差敲的是农民的骨吸的是农民的髓
，相比之下城市居民成为相对的特权阶级。什么人是绝对的特权阶级呢？土共官僚阶层
自从掌权就迅速异化为多数人的对立面（马克思早年的“异化”理论的确很有价值，适
用于他自己的孝子贤孙），绝对的均匀状态只能是空中楼阁。举个好笑的例子，1958年
全国人民大炼钢铁，286却说：“到过东欧许多社会主义国家，他们都有很漂亮的地方
作为党内活动的俱乐部。我们也应该有这样的一个场合才好。”于是北京市委在北海公
园附近修建了“高干俱乐部”，高干们有鉴别能力，不会像草民百姓那样受资产阶级的
腐蚀，所以跳舞、麻将、桥牌、海外电影一应俱全。286乐极生悲，打台球摔断了腿，
不过因祸得福，借养伤之机避开了彭毛互相操娘的庐山会议。

有人认为老毛是彻头彻尾的左派，为了消除土共内部的特权阶级而发动文革。这个说法
或许有些道理，我们也没有必要深究老毛个人生活是否享受特权，但文革打倒了286这
批老特权阶级，造就了王洪文这批新特权阶级。左派暴力革命之特权异化无法避免，古
巴也不例外（只是异化的程度稍低而已）。

286几起几落，终于大权独揽。286之改革开放对中国经济的起到了促进作用（政府放松
了经济控制，民间重新获得一部分经济自由）；在政治层面，286当政之后的土共有了
什么变化呢？如果说老毛的年代土共尚且对社会福利有所注重（比如受尽剪刀差之害的
农村也有赤脚医生）所以保持了左派（极左）性质，那么自286起土共对社会福利就日
益勉为其难不得已而为之，马列意识形态被彻底抛弃，列宁主义政权的专制手段却紧攥
不放，“先富起来”的一部分人绝大多数涉及权钱交易，社会贫富日益悬殊。土共当前
的性质非左、非中、也非一般的右，而是极右：维持寡头政治式的旧秩序，特权阶层从
中获得最大的利益。土共之演变并非经历了弱左、弱右的中间状态而是直接由极左到极
右（官僚阶层的异化就是这一演变的开端，极左政治中出现了极右成分），因为政治
光谱并非平直的标尺，而是绕了一个环形之后两端相接；极左与极右物极必反，殊途同
归，二者看似远隔天涯，实则近在咫尺。

土共的本质就是这样一个极端化的政治派别。有人认为右派比左派更会搞经济，从土共
所经历过的两个状态（极左到极右）来看，是这样的，但是土共当前的极右政治对中国
长远的发展危害无穷。俺的政治倾向是经典自由主义，属于左派眼中的右派，右派眼中
的左派，俺认为这恰恰是最合适的中道。中国应该通过怎样的方式走向宪政民主，就不
是这个帖子的话题了，但极左与极右都不是正道，这一点相信大家不会反对。

最后顺便谈一下和土共之类列宁主义政党很相似的一个政治派别：法西斯。传统的历史
教育总是给法西斯贴上“极右”的标签，实际上法西斯主义来自左派，谋求的是“多数
人”的福利，只是容纳资本，采用了与列宁主义不同的方式而已。二者对强势群体都恨
得咬牙切齿，前者有时针对特定族裔（如犹太人，但并不是所有的法西斯政权都反犹，
墨索里尼就是例外），后者主要针对有产者、知识分子（现在土共极右统治之下新的有
产者是自家，知识分子也被打断了脊梁，所以政策变了）。二十世纪最早的法西斯政权
不在意大利而在匈牙利（1919年建立的霍尔蒂政权），1920年匈牙利法西斯政权规定大
学录取犹太学生的比例不能超过犹太人在匈牙利的人口比例，5%（此前犹太人占据了大
学生人数的25%）。这个法令也是全世界最早的法西斯法律之一，那时法西斯这个名词
还不流行呢，算是追认的吧。苏联也实行过类似的限制犹太人升学就业的做法，土共的
少数民族优惠政策则专门歧视汉族。美国左派有人提出族裔比例录取制（效果上损害的
是亚裔的利益），或许不知道这套东西法西斯和布尔什维克早就搞过了。左派、土洋共
与法西斯的亲缘关系可见一斑。

本质上讲，极左和极右都导致人民失去自由、政府包罗万象（尤其极左政权导致原有的
强势群体遭迫害、“多数人得利”的幌子之下异化出新的特权阶级），此之谓极权专制
。另一方面，民主制度难免有迁就多数群体的倾向，但适当的宪政共和制度可以约束民
主选举本身的一些缺陷，尊重多数、保护少数，并在政府内部实现权力的平衡以避免政
府权力的膨胀和滥用。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和谐社会”，那也只能是宪政民主
的社会，没有完美的和谐但有相对的动态平衡并能够自我调节。这就是中国的希望之所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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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改:·stuartl 於 Jul 14 03:26:37 2009 修改本文·[FROM: 71.1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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